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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他當真掛心李愛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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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年年關宴,宮中四處的布置都顯著祥和喜慶,年宴上一派君聖臣賢,政治清明的之相。

去年年宴上炸過刺兒的,只還剩梁玨一人,坐在相位,貴胄之氣收斂得緊了,倒像是個極普通的文士,儒雅謙和。除了該周全的禮數,半句話都沒有,自斟自飲,欣賞絲竹歌舞。

年宴終於有了洛銀河想象中宮宴的模樣,你好我好,虛假繁榮,其實每個人心裏都少不了自己的小九九兒。

因為皇上龍體才痊愈,年宴改在了鸞安閣中,鸞安閣沒有天井,雖然保暖但香薰酒氣被閣中的暖爐熏烤,讓人氣悶。

宴會已進行到尾聲,洛銀河找個空子,出了鸞安閣,清冷的空氣吸進肺裏,冷得一哆嗦,整個人瞬間就褪去了一身糜醉之氣。

接著,他身後緊跟著出來一人,正是李羨塵。二人相視一笑,洛銀河道:“裏面悶得慌。”

言罷他向遠眺望去——這鸞安閣的所在,是宮裏地界兒最高的地方,能看到各宮各殿掛著燈籠,暗夜裏星星點點的柔光,不似現代照明設備那樣敞亮,卻看得人心裏暖。

覺得好看便向另一個方向看,眼光掃過,仿佛是看到宮墻上一個黑影掠過,像是個人。

只是,深宮中怎麽會有人在墻上走?洛銀河剛想問李羨塵,還未開口,那人便在他肩頭輕輕一搭:“我去看看。”輕巧上了宮墻。

看方向,是寢宮後殿。洛銀河皺皺眉,覺得自己跟上去看,怕是不妥。

再說李羨塵,他輕巧的上了宮墻,不遠不近的跟著前面的黑影。暗夜裏,那人一襲黑衣,想來若非方才他和洛銀河站的位置刁鉆,著實不易發現他。

只是越跟,他便越覺得這人步伐身法熟悉得很,再看他所去的方向,心裏便料定了七八成,暗道不好,自己前些日子的唇舌,都白費了麽?

想著,他加快步伐去追。只是那人輕功卻也可圈可點,又對宮裏地形極為熟悉,一會兒墻上,一會兒地上,李羨塵追他的同時還要避開巡夜的禁軍,是以追上那人時,已經到了後宮,看前方不遠處,正是豐徽公主的靈懿殿。

四下無人,李羨塵低聲喝道:“還不站住!”

那人顯然不知黃雀在後,一個激靈,回過頭來,黑巾蒙面,與李羨塵兩相對視。

“快隨我回去!”

那人看了李羨塵片刻,搖頭道:“將軍,這次末將不能從命。”接著,他又繼續道,“你怎能忍心看我兄長不明不白死在公主手裏?”——正是姜遠。

李羨塵沈聲道:“那日同你解釋了半晌,都白說了嗎?先回去!”

他話音剛落,只見遠處火光閃爍,聽到宮中女眷的談笑聲。

姜遠道:“將軍若還顧念末將兄長戰陣上同將軍並肩拼殺的情義,便莫要阻攔。”

李羨塵急道:“正因如此,才不能看你送命!”說罷,也不等姜遠再說什麽,揉身上前,便去扣他手腕脈門。

將軍的近身功夫,姜遠頗知道厲害,並不與他纏鬥,錯身位躲開,接著腳尖一點,便向靈懿殿殿頂去了。

他輕功似是有些傳自蒂邑母族,這會兒全力施展,詭譎異常,李羨塵追上前去,姜遠已經上了靈懿殿殿頂。

站在殿頂,便能清晰的看見,遠處正是豐徽公主,由宮女太監陪著,往寢宮方向來,李羨塵動了真章,心知若不趕快把姜遠制住,一會兒定然得鬧出好大一場亂子。

姜遠這時候也看出了李羨塵的心思,低聲道一句:“將軍得罪。”與他戰在一處。

若說功夫,李羨塵自然是要比姜遠高明,可卻也不是一兩招之間便能致勝,更何況,他此時只是想將他制住,並未想傷他。

李羨塵一邊與姜遠拆招,一邊眼見豐徽公主的儀仗越來越近,暗暗心焦。也不知怎的,腦子裏想起洛銀河,這滿腦子精靈算計的家夥若是在,會如何做——

接著,他一笑,心道果然近朱則赤,近墨則黑。

忽然停了手,一聲長嘆,淒惻言道:“罷了,我攔不住你。”

姜遠詫異,也停了手,以為將軍不再阻止自己了,只聽李羨塵繼續道:“你說得對,只是你若執意報仇,只怕難留全屍,我無顏面見你亡兄,只得先到地下見他,讓他來勸你……”

說罷,運力於右掌,擡手便往自己心口推。

姜遠先是一楞,而後大驚,低呼一聲:“別!”忙不疊的去格擋他右掌。

可李羨塵這本就是引他上鉤的虛招,手掌在與他相觸的一瞬間變招,靈蛇一樣,反轉了方向,反纏上姜遠的手腕,瞬間將他脈門扣住。

反應過來,為時已晚,姜遠脈門被扣住瞬間洩了力道。

李羨塵在他肩頭一壓,二人伏低了身子,潛在靈懿殿殿頂的暗影中,目送公主一行入了靈懿殿。

姜遠這時忽然低聲笑了:“這樣的手段,可不像將軍的風格,與洛大人成婚一載,將軍變了。”

李羨塵暗驚,姜遠這話說得,倒是半點不錯,只聽他繼續道:“洛先生最會這些摸透人心思的把戲,正如那日末將到將軍府上,洛先生和末將說……”

說著,他便伸左手入懷,眼見他摸出一個瓷瓶,閃電般的一抖,蓋子開了,裏面的粉末四散飛撲出來。

李羨塵心中大驚,趕忙閉氣,扣在他脈門的手上下意識加了幾分力道,卻無奈頭嗡的一聲,只覺得眼前宮閣樓宇都錯位了一般,接著,便失了知覺。

能招這樣的道,還是因為李羨塵既未下死手,也沒料到姜遠拿洛銀河做幌子讓他分心,兵不厭詐的伎倆這麽快就還到他身上,一言以蔽之——心軟輕“敵”了。

待到他再醒來時,入眼是臥房裏的重紗帳頂,微一緩神,頭暈沈沈的,他一動,洛銀河便過來了,關切道:“你怎麽樣?姜將軍說你追逐匪類,你中了迷煙,幸得他及時趕到,才將你救下了,可還有哪裏不舒服嗎?”

說著,回身去端來一杯溫水,一手扶起李羨塵,一手幫他穩住杯子,看他將水喝了。

李羨塵坐在床上,緩神片刻,忽而回了神,驚道:“你說什麽!姜遠呢?現在什麽時辰?”

洛銀河不明所以,答道:“天快亮了。”又重覆了一便方才的話。

卻見李羨塵,起身要下地。只是他迷藥尚未全解,剛站起身子,就一個栽歪,險些仰倒,幸而被洛銀河扶住,言道:“姜將軍說你中的迷藥散的慢,若想行動如常,只怕要到明日午後。”

李羨塵聽了先是一楞,而後合上眼睛,心裏嘆惋,姜遠啊姜遠,你這是做好不成功便成仁的準備了嗎?

他這迷藥的計量拿捏到明日午後,到時早已事發,無論成敗,即便他失手被擒,也做好了不牽扯李羨塵的準備。

可一切又哪裏如他想的這般簡單。

洛銀河見他神色有異,問道:“你別急,怎麽了?”

李羨塵道:“只怕已經來不及了。”接著,便將晚上發生的事情簡略的講給洛銀河。

聽李羨塵言罷,洛銀河嘆氣,眼看天便要亮了,姜遠若是想趁著李羨塵迷藥未解的當口下手,此時怕是已經事發,只盼他沒找準機會下手,或者從豐徽公主手下逃出來,二人都無事。

然事與願違,天剛擦亮,宮裏傳來消息,建策上將軍裨將姜遠,夜闖豐徽公主靈懿殿,意圖不軌,失手被擒,皇上震怒,將人押至擷蘭苑嚴刑問訊。李羨塵治下不嚴,事態未明,暫禁將軍府,洛銀河遷居回府。

擷蘭苑……該來的,躲不過。好一個熱鬧的大年。

大年當日,皇上瑣事繁多,聽洛銀河請旨來見,臉上現出一抹淺笑,道:“看來他當真掛心李愛卿。”這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,一旁當值的秦更,只得微微欠身,順口搭音道:“陛下說的是。”

皇上道:“請他到暖薇閣稍坐,告訴他朕過一會兒就過去。”

這一稍坐,便是大半日,冬日裏本就天短,皇上來時日頭已經打斜,眼看便要落下去了。

君臣見面,皇上倒是毫不做作,屏退左右,直言道:“銀河是為李愛卿來的。這事情有些麻煩……”

昨夜事發,姜遠果然去而覆返夜闖宮闈,但他卻沒料到豐徽公主身手那般了得,偷襲一招並未得手,反而被公主聯合大內侍衛被擒。公主見來人是駙馬的兄弟,一時間也沒想好如何處置,只是將人壓在靈懿殿的一間偏殿裏。

可這事不知為何,沒半個時辰便傳到皇上耳朵裏。直接將人下了擷蘭苑。

一日過去,姜遠酷刑受盡,一口咬定是酒醉走錯了出宮的路,章萊卻在他身上發現了蒂邑族宗族才有的紋身圖騰。

皇上擺出一副頭疼的模樣,言道:“銀河啊,姜遠和公主的恩怨、他是否酒醉,朕心知肚明,朕讓你暫時遷出將軍府,也是為你好,另外,朕當然不信李愛卿與蒂邑族宗族暗通,可他的裨將姓姜,姜姓可是蒂邑族的宗家大姓,看他身上的紋身……李愛卿糊塗啊。”

姜遠兄弟二人能做到建策上將軍的裨將,身家自然是都查驗過的,二人祖上有蒂邑族貴族血統,這事李羨塵早就知道,也足能證明這一點。

皇上現在將這事拿出來,陰陽怪氣的說……

他醉翁之意不在酒——

這是威脅,他等不及了,前些日子義賊之事,二皇子面兒上做得很漂亮,只有皇上知道,他是找人冒替應付差事,是欺君!

但那些言官可不知道這個,抓住這茬兒,聲稱二皇子是皇後嫡出,如今最長,該早立為太子以安民心。

這樣一來,皇上定是不厭其擾——五皇子的太子之位,他等不及力排眾議,徐徐圖之了。

世間就是有些事,當人心緒搖擺的時候,歲月靜好,待到心終於定了,卻起波瀾。

伴君如伴虎。

洛銀河想,依著李羨塵的性子,大約是不會眼見姜遠喪命的,更何況,皇上已經心急了,即便自己此時不應他,他也總還是會變著法兒的實現目的。

胳膊擰不過大腿嘛,強來是不行的,索性便順水推舟。

山寨匪窩裏“置之死地而後生”一句話,近日總是歷歷在目,映在腦海裏。

可不當真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嗎,生死有命,去留在天。

想到這,洛銀河便也不糾結了,他輕輕合下眼睛,深吸一口氣,而後跪下,道:“五皇子之事,微臣願為陛下分憂。只是此事若欲速則兇險,微臣也有事相求……”

皇上笑道:“和銀河說話就是輕松,這好說,而且朕,還可以告訴你一些你可能還不知道的事情。”

待到秦更受聖意親自送洛銀河出宮時,他覺得皇上似乎很舒心,洛大人的心思卻不知該如何形容了,就好像喝過一碗苦藥,又吃著一顆甜蜜餞。

獨自坐在車裏,洛銀河不禁在想,若是萬一自己當真要離開,能留給李羨塵些什麽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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